安静,温暖,黑暗。躺在母亲巨大的***里。我蜷缩着小小的没有分量的身体。闭着眼睛,漂浮着,移动着。缓慢的上升或下降。在这个静谧的水床里,我感觉到十分的温暖和安全。这个巨大的透明的空间,我常听到水床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,规律的,飘飘渺渺,这使我的听觉异常敏锐。 一出生,就是个不会哭笑的***。在母亲温暖的水床里不知漂浮了多少时间,我睁开清明的眼睛。看见一团白光。直扑入还未被温暖的双眼。我不由的眯了一下。眼角微微皱起来。整张小脸更加堆挤,看上去象隔夜的猫头鹰。一张异常放大的脸孔。黑白分明的眼睛,定定看着我。我不哭不笑,也看着她,看着看着。一阵疼痛,冰凉的指甲掐进来。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。我没去理会这个女人。我敢肯定是这个女人干的。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掐我。继续我眼睛的旅行。我向左转,一只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家伙正闭着眼睛傻睡,顺着嘴角留下来一滴口水。我向右转。又一阵疼痛,这女人还有完没完。我有点不耐烦,嘴里骂了一句。突然间,这张脸夸张地扭曲起来,随即一声极为撕心裂肺的笑声,有呼吸了,有呼吸了,谢天谢地,谢天谢地。右边还是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头鹰似的脸。只是这个家伙不停的在哭闹,以不可思议的嗓门耗费气力。小脸已经涨成紫红色,我真怀疑这样下去,这家伙是否还有能活的下去的力气。外面怎么这么吵闹,我开始怀念母亲温暖的水床。静谧,缓慢的流动,温暖的黑暗。我象条轻盈的鱼,在水床里摆动尾巴。 我是个安静的孩子。在我还未学会说话前,我一直不会用哭或笑表示自己的生理需要。象正常的***那样。我只是看着。我喜欢用眼睛旅行。在我身体还不能旅行之前。我躺在干燥厚实的***床里。没有水,我无法游动。我希望可以摆动轻盈的尾巴。可是没有水。干燥。空气***在四周,舞蹈。围着我,以一种我无法预知的姿态,抚摸这张小小的猫头鹰一样的脸。带给我温暖的湿润,熟悉的水床的味道。空气游走间,凉凉地掠过。那扇透明的东西,象水,只是它凝固了。不动了。空气***在它面前停顿下来,转个弯,又西西从旁滑去。外面,***天空。还有太阳。蓝色太阳。我喜欢这个低调的蓝太阳。明灭间,天幕成黑。 在我能安静的说话以前,我终于能够旅行。眼睛,再加上身体。低着头,沉默的走路。母亲称之为爬行和挪动。我在空气***中行走,和上他们的舞步。我更愿意以这种姿势行走,和上他们的舞步。母亲的安全,温暖。母亲之外,我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。他们和我母亲有一样的外形,可他们那里没有温暖的水的气息。一些透明的。他们穿着衣服,可是我看的见他们的皮肤,无色的,在空气中穿行。一些风。一些流动的符号。 说话了。很久以后。尽管如此,我更愿意用身体和眼睛来旅行。小小的猫头鹰的脸,总是没有表情的,眼睛凉凉的。世界逐渐变的喧嚣起来。符号在空气中继续穿行。符号拥挤了,空气拥挤了。我沉默的继续低头走路,不是爬行和挪动,真正的能够去旅行了。拥挤的符号,一直不停碰撞我,又极快的过去。天,依然是***。太阳,依然是蓝色。声音,巨大的声浪。 终于,我处于和我一般模样的一堆符号中间。一般长度,一般宽度。他们总是太闹。不停的哭,不停的闹。还有和那些大符号一模一样的巨大的声音。我在安静的角落,凉凉的看着。我的身体已经停止旅行,我不得不呆在这个围墙里。可是我的眼睛依旧在旅行。空气***带我的眼睛去旅行。飞过这堵围墙。去寻找水床。静谧的,黑暗的温暖。我漂浮其中,上升或下降,以缓慢的姿势。 妈咪,我的芭比娃娃在哪里。是我的宝贝在叫我了。我放下手头的离婚案,从椅子上站起来,向育婴房走去。从一出生就受尽宠爱的宝贝,又找不到她的芭比娃娃了。我叹了一口气。从呆在那堵围墙里开始,那个长的和掐我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符号告诉我,空气中没有***,天是蓝色的,太阳是红色的,那些不是符号,是人类。宝宝乖,不哭,妈妈抱。我附身把女儿从床上抱起来。缓慢的,看见窗外,一轮蓝色的太阳。静谧中,感觉到黑暗的温暖。我轻盈的象尾鱼,在水床中芭蕾。